来到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唐肃宗的建陵，已经是下午四点了。建陵比我想象的好找，汽车直接开到村里。大部分唐宋皇帝的陵墓前都有长长的、平坦的神道，后辈子孙来祭陵骑马坐轿的得有路可走吧？这个肃宗的陵台前竟然是个巨大的壕沟，U型的道路底点在陵台之下，石人石马都在壕沟边上，间隔大约50米，位置并不完全对称，也是因为1200年的水土和植被变迁吧。站在路边，看对面苹果林中的石刻很清楚，看自己脚下的倒费事了。你得在苹果林中钻来钻去，爬上爬下，抓着草根跳下土崖，不留神就错过了。

      一片一片的田地忽高忽低，麦子都割了，苹果树结了小孩儿拳头大的果子，摘一个尝尝味道还凑合，有小片的田没大出息的，老乡种了葱，所以我们在照片上可以看到，伟大的唐代皇陵石刻，放在任何一个博物馆都得拿射灯好好打着光的，1200年的石刻，在葱地的尽头……

      话说，唐陵的人物石刻比较一般，你们就信我的吧，乾陵我去过，昭陵我也去过，九嵕山昭陵没有什么石刻遗迹，昭陵四骏在西安碑林博物馆里。乾陵的六十一宾王像残破无头，没什么看头。建陵的文官、武将算是不错的，但是眉目安详呆板仿佛一个模子刻的。比较亮眼的是武官的“背带裤”，恕我无知无礼了。唐代陵墓石刻最好的是动物造型，比如狮子，翼马。

      我忽悠旅友老千——一位大公司的财务总监，去建陵看翼马，到了建陵她基本都忘记为什么而来，这个女人，只要能出门去哪儿都行。我觉得——似乎在大公司里当大高层精神压力特大注定她们比老百姓更向往去自由的天地里驰骋。慢慢转过山道，寻访建陵朱雀门的那对蹲狮。很可爱的狮子，连老千都觉得可爱，说可爱不是MINI型，蹲狮也有一人高，一雄一雌，表情很怪趣，尤其是雄狮耳朵抿抿着，嘴巴也抿着，表情像个职业“保安”，浑身的肌肉鼓鼓的，满膀子都是力气。雌狮的嘴张着，像惊讶地笑。肃宗的灵魂保佑，我这外行别把雌雄搞混了。

     肃宗是唐玄宗的儿子，我出发前翻了翻唐皇帝传，这位肃宗的日子有点闹心，大唐十八个皇帝都有本烂账，日子不好过，连英明的唐太宗都算上。虽然唐朝是中国最伟大的皇朝，四海归顺全球无二，但是，李姓家庭斗争无比残酷。除了父子互残、兄弟互杀等常见现象，还有妈妈杀女儿，老婆杀老公，女儿杀爸爸，奶奶杀孙女，姑姑杀侄子，侄子杀姑姑，乱的啊血腥的啊。这个肃宗，有能力平息安史之乱，竟然是被宦官活活吓死在床上，是否这个原因他把神道设在山沟里——谁也别来扫墓，再不要见那帮孙子了！

     我们俩把U字走尽，终于找到翼马和鸵鸟，翼马被半埋在土崖上，特别特别可惜看不全，尤其腿间的流云。老乡管鸵鸟叫天鹅，这里的老乡特别好，指路准确热情，要杯水老太太还说别嫌我们的水不好。老千说，这个马真漂亮，不虚此行。她这么说我特高兴，因为她很挑剔，而且爱打算盘，“不虚此行”是很大很大的赞美。

      那匹翼马，其实值得说一百遍“不虚此行”，一千个财务总监同时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