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上个世纪初,李可染诞生在徐州南马路石婆婆坑的一间茅草屋里。
现在,100年过去了,徐州早已今非昔比,石婆婆坑也盖起了高楼大厦。100年,似乎一切都变了,然而庆幸的是,李可染先生朴素的旧居并没有变,旧居里留存的精神财富也没有变。这些东西每一件都有它动人的故事,这其中给我印象最深的便是钱食芝先生的《秋山行旅图》。
钱食芝先生的《秋山行旅图》是十米山水长卷。这幅画的经历不同寻常,它从绘制、保存到修复,从钱家到李家,从徐州到北京,它牵动着每个人的心,它也讲述了一个非常动人的故事。
1968年冬,文化大革命如潮水般席卷全国。钱食芝先生的孙女钱芸出差到北京。一天,她走在王府井大街上,突然看见中央美术学院的外墙上贴着一幅醒目的大标语,上面写着:“批判黑山黑水黑画家李可染。”
看到这些钱芸心里一惊,“李可染被批了?”她再也不敢逗留,匆匆赶回徐州。此时钱食芝先生已经过世,钱食芝的儿子钱书樵听说可染先生被造反派批斗的事情后,他想到两家关系,想到家存的字画,惊慌得不知如何是好。
当晚,钱书樵顾不上吃饭,忙叫钱芸把他的画箱搬了出来。钱先生打开箱子,画箱里面保存着前人的100多幅书画作品,他看完画,取火点燃了画卷,就这样这100多幅作品顷刻之间化为灰烬。
这时钱书樵先生又拿出一幅画,小心翼翼地打开,这是老父亲钱食芝在1915年临摹唐朝郑谦的《秋山行旅图》。这幅画画得非常精彩,可以说凝聚了钱食芝先生一生的心血。除此之外,画卷上还有我国著名书法家张伯英在1933年所作的“希踪三绝”的题跋。
就这一张画,钱书樵先生不知打开看了多少次,也没有做出决定是否该烧。看着父亲犹豫不决的样子,钱芸便说:“就剩这幅画了留下来吧,我帮你保管。” 钱书樵看到女儿那么坚决,就点点头,将画用报纸包好,交给了钱芸。
画逃过了一劫,但造反派会不会来抄,钱芸心里没有底,她先把画放在医院的病房里,后觉不妥,又放在一所老房子的晒台上。这一放就是20年。到了上世纪80年代末,中国大地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书画收藏已为世人所好,劫后逢生的《秋山行旅图》开始进入收藏家们的视线。这时有人找到钱芸愿以重金收购此画。钱芸想到,祖父钱食芝先生一生坎坷,英年早逝,就留下这唯一的作品,这不是用金钱可以交换的。
如何才能让这幅画有个好的归宿?钱家兄妹考虑再三,最后决定将画捐赠给李可染旧居,以此作为研究中国山水画,研究李可染艺术道路和艺术思想的依据。于是这幅作品很快被送到李可染夫人邹佩珠的案头。看到这幅画,邹先生不由地想起李可染在世时说的话:“钱先生是我的恩师,我永远不能忘记,是他把我带上了传统艺术的道路。要没有钱老师,也没有我的今天。”邹先生怀着对钱家的感激之情,找到了国内最好的装裱大师刘金涛老先生,亲自揭裱。
过了一段时间,裱好的画被装进了精美的红木箱盒,随着我们返回徐州。一幅《秋山行旅图》使人难以忘怀,它正像李可染夫人的题词“情缘千里”(千里是钱李的谐音)一样,为我们留下了“山”留下了“水”,也留下了钱李两家的一段佳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