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说发色剂
青瓷用铁元素为发色剂,在高温还原气氛烧成,由于窑中温度、气氛、器物放的位置,石料中铁元素含量的多少,与铝含量的高低,会有碧绿、豆绿、豆青、虾青、绛霄与黝黑等。碧绿是最难烧出的颜色,因此,后周御柴窑色为碧绿。铁元素发色最为丰富,但不加钴就是烧不出纯蓝色,书中,徐国伟先生已肯定了蓝色花觚是钴元素为发色剂。其实,这是一个极普通的常识,我拿着对中如云的蓝色花觚照片给神垕、宝丰、汝州生产厂家的工艺大师看,他们都会不加思索地说:“这是用钴料烧成的。”既然是钴料,还谈论什么柴瓷。对中如云所请的专家指认钴料已下了定论——它不是柴瓷。
3、说釉面
柴瓷釉面,不论是碧绿,还是豆绿、豆青,器面的釉色一定是滋润、细媚、均匀,无私毫的色差。蓝色花觚浓一块、浅一片,若在五代北宋时一定是次品。这是又一次否定,蓝色花觚不是柴瓷。
4、说胎骨
柴窑瓷胎骨纯白而细腻,从东西大街出土碎片看,也有灰色、黑色和土黄色,但白色胎骨极少。故而,白色胎骨更加珍贵。蓝色花觚器底胎骨模糊不清,应属景德镇窑一类,这一点也与柴窑不相符。
5、说器型
从文献记载查阅,从图录标本直观,从发掘器物与残器复原。五代,北宋没有蓝色花觚形制,这种造型是典型的清代器物,乾隆朝最盛行。当我拿照片给河南文物考古研究所所长孙新民看时,他随口答出“是明、清的东西”;当郑州市文物考古研究院院长张松林看到时,他不假思索地说“青代的东西”;河南省文物交流中心研究员赵文玺看着照片说:“五代没有花觚形制,宋元有花觚造型简约,明代瓷器多仿波斯金、银器,清代仿商周青铜器这是典型的仿商周青铜器觚”。
6、说用途
五代,北宋瓷器多祭器,酒具、茶具、食具。从发掘实物看,豆青、豆绿器皿口径在10-15厘米之间。用垫圈烧,器底满釉。五代至北宋本没有陈设工艺瓷器,那时没有案、几、桌、椅、花架,多用坐墩。这一点也不相符。南宋,官窑有花插和觚(盛酒),简约到极至(看标本)。与此比对,也不相符。
7、说背景
一种瓷器的造型,釉色多与当时的时代背景有关,柴世宗勤俭治国,反对奢华。宫中不准藏玉纳翠,也不接受国内外贡珠宝珍玩。这种精美造型无人敢烧制,同时技术条件也达不到,没有那么大的匣钵可装烧29厘米高的器物。
8、说审美观
青为贵绿为珍,是宋以前的习俗与审美价值观。当时的蓝色从不被官宦重视,也很少精美蓝色器。
以上8个说明,没有一条能与柴瓷扯得上。厚度2毫米。与柴瓷胎骨的0.8毫米与2毫米相符。但宋以前贡御之瓷皆如此。
二、各种文献对以上8条的记述
1、柴窑釉色
(1)明洪武曹昭《格古要论》记述:“柴窑天青色,滋润细媚,有细纹,足多粗黄土。”这是首次提出柴窑天青色,被后世称为“天青”色的发明者,北方青瓷之始祖。以后的《新增格古要论》、《博物要览》、《事物绀珠》、《清秘藏》、《留青日扎》、《考盘余事》、《辍耕绿》均如此。又有明刑部尚书王土祯提出柴窑器为碧绿,以后近十部著述都指认柴窑为碧色。这应是御柴窑的最佳颜色。东大街发掘的实物标本有两件碧色器。
(2)民国荆子久著《瓷器概说》记述:“瓷器釉色,初皆纯一,后来演进,乃有花瓷(明清五彩)。纯色之始曰青、曰白。青者晋曰缥(淡青绿)、唐曰峰翠(青绿)、五代宋仍之,后周柴窑曰雨过天青,宋代东窑有碧青、淡碧青、油青,汝窑有天青、卵青、粉青,官窑有天青、翠青、粉青、大绿,龙泉窑有天青、粉青、翠青,哥窑有翠青、浅青、灰青。诸窑釉色有浓、淡、浅、深之不同,但皆为青。钧窑器备众色,而其初亦为天青。”为什么皆青呢?因为都用金属铁为发色剂。
(3)民国韩国钧著《瓷绿》记述:“郑问谷云,古人尚青,但宜於品茶,饮酒耳。”陆羽《茶经》云:“越瓷青而茶色绿。”
(4)民国刘子芬著《竹国陶说》记述:“古人不重彩绘,所有之器皆纯色,市肆中人呼为一道釉,明、清仿古器皆为一道釉者。盖各窑多为奉进而设器,或供祭祀,或供御用。唐宋人尚青,明清人尚红,近日西商重紫。古瓷多炉、瓶、盏、碟、碗、台、盒之类。”唐宋人尚青,且无花觚形制。
(5)民国黄矞著《瓷史》记述:“至食用瓷,则多尚绿。刘歆《西京杂记》邹阳洒赋云:“清醪既成,绿瓷既起。”,“铜雀台瓷缸,纯绿可爱,确系汉制无疑。”;“时中国琉璃绝少,何稠以绿瓷为之,与真不异”;“唐宋时人们的生活习惯,好茶、酒,故食用器皆绿,易品茶耳。”文献记载之柴窑器物皆为绿。
清乾隆朱琰《陶说》与标本综述:“青瓷皆绿色;有汉元之桂花尊,康瓠;有晋之缥色,潘岳曰之绿瓷碗,杜预曰之绿东瓯;有南北朝的青瓷鹤觞;有隋时的绿瓷玻璃器;有唐时的翠绿越窑碗、季南金咏之缥色绿瓷杯;有后周的碧绿碗;有北宋巩县的碧瓷枕,汝瓷粉青盘。以上所述皆为绿色,蓝色花觚与文献之记载绿色不符,不能鉴认为柴瓷。
2、化学成份
青瓷都以铁为发色剂,并以氧化钙为主要助熔剂的高温釉,在还原气氛中烧成。铁元素的发色最为丰富多彩。是中国人的一大发明。
(1)1981年台湾出版《清代单色釉瓷器》记述:“铁是存在自然界最普通的一种金属元素,氧化铁是中国商周时代原始青瓷的发色剂,它发展快也最有成效。以不同成份的氧化铁配以不同温度,和不同烧造气氛,可以得到完全不同的色调,从粉青,翠绿,蛋黄、密腊、紫金、芝麻酱、茶叶未到黑黝,甚至於釉面上的朱砂红都是因铁而起。”
该书又记述:“蓝色以钴为发色剂。虽然氧化铁在还原气氛中也可能出现浅青和淡蓝色(月白),但氧化钴却是烧成美丽深蓝色的唯一发色剂。钴在唐朝传入中国,受到中国匠人的喜爱,氧化钴在强还原下的发色能力较其它金属元素强,烧出来的霁蓝(祭蓝)器皿,色调匀称,色彩光亮柔和,较易控制。但孔雀绿呈透明的蓝绿色(看标本花觚),是一种低温釉。到了清朝以碳酸铜加钠溶块做出来如宝石般的蓝色器,仍属低温釉。”真正的蓝色应盛於明、清。日本百合瓶只能以明清两代花觚去比对。
(2)《考工记》记述:“青瓷石灰釉中掺入适量的钴料而成为蓝色,但宋代的汝、官、哥、龙泉青瓷中不含钴料。”从晋之缥,唐之峰翠、柴之雨过天青,吴越之秘色,北宋之汝、官、南宋之官、哥、龙泉皆不含钴料,这里说的更为准确。宋之前各窑之器皆不含钴料。
(3)新《中国陶瓷史》记述:“高温单色釉是在石灰釉中利用氧化钙为助溶剂。低温单色釉是利用铅为助溶剂。”助溶剂也是鉴别柴瓷的一项内容。
(4)《陶雅》记述:“罩釉一次者命曰纯色,即所谓一道釉者是也。”这里说明的是高温柴窑之单色青瓷与明、清单色之蓝釉,就窑温是有区别的。钴料也有在高温烧制的,但较难控制。
3、陈设瓷花觚源流考
《古陶瓷识鉴讲义》记述:“陈设器应源起於明、清。明、清建筑,厅堂宏阔、宜设案几,并陈设器物其上,以布置空间。明中叶以下,又兴起将大型瓷器置于地,遂有鱼缸、花桶、地瓶摆设。又清初,官窑、民窑曾流行象腿瓶、凤尾尊、琵琶尊、观音瓶、棒捶瓶、方瓶、花觚等”。从标本看,乾隆朝花觚最多,造型与花色图案皆佳。
(2)《南窑笔记》记述:“乾隆朝,龙泉窑与官窑争色,但少纹片,紫骨铁足耳。其制(造型)者若瓶、若觚、若方瓶。”这里已说明乾隆有花觚。标本也较多。
(3)《燕闲清赏笺》记述:“宋官窑器,形有觚、有立戈觚,周之小圜觚、素觚。元末若新烧宛不及此近年诸窑美。去诸窑远甚,有粉青色者,即光润者为绿色,且索大价。”说明宋、元已有花觚,但绿色贵,是盛酒器皿。
(4)《饮流斋说瓷》记述:“花觚,口大复小者谓之花觚。明代制者身段直下绝无波折。康熙朝以后则腰际凸起略,如香案中柿花之具矣。康仿明制粗,五彩花者为多,於粗率中更见老横。乾隆朝则有镂金错采锦堆片者,有一种,口绝侈,而身甚瘦直下无曲折,而身际有突螭一条者。”这里说明了花觚始於明盛行於清。
(5)《清代单色瓷器》记述:“从实物观察,我们发现清朝单色釉的器形变化极多,其中有仿古玉器或古铜器之琮、簋、簠、豆、觚、觯、以为礼器或室内装饰者。”说明清代的觚器多为仿青铜器觚。就标本看清朝花觚与郑州博馆珍藏之青铜觚极类似。
(6)《清乾隆五年唐英官职铭碑》记述有:“清乾隆青花觚”该器底还有近百字之铭文。现存上海博物院。可说明清代乾隆朝花觚繁多而美。
4、瓷以青为贵之文献记述
御柴窑佳者为碧,其它汝、官、哥、耀州也如此。碧本为宝石,古人有佩玉之时尚。碧瓷莹光四射如玉。有一种玉之内含温润,像征君子之德。碧绿光亮如镜,中国道教多以镜布置厅堂门庭上方,以降妖避邪,故而有柴瓷片可“却矢”可“避火器”之传说。
(1)《匋雅》记述:“瓷器青色胜於蓝色,频果绿盒一个值千金。”又记述:“窑器皿,有碧色玻璃釉,堆厚若绿晶者,殊可贵也。”说明绿色在红釉盛行的明、清朝仍为贵重之器色。
(2)《春明梦余绿》记述:“圜丘外围方,祭器用绿瓷燎炉。”
(3)《高丽图经》记述:“即使高丽国,也以青瓷为贵。”
(4)《匋雅》记述:“宋•元器皿,不厌古拙。近世官窑器胎骨以薄为贵,以轻为贵,釉质以匀为贵,以润为贵。”
(5)《古窑器考》记述:“官窑色青、浓、淡不一,釉面纯净者贵。”
青为贵,薄为贵,匀净为贵,是贡奉瓷的起码要求。然而,天蓝花觚差远矣。
5、背景材料
一种瓷器的形制、釉色、大小,多与当时的时代背景有关系。柴荣勤俭治国,禁用奢华器物,即是珠宝玉器也禁止入宫,故而,不会烧造瓷花觚以饰庭堂。
(1)《册府元龟•帝王都•慰劳》记述:“周太祖广顺二月,内出宝玉器数十件,有茶笼、酒器、枕及金银结镂、宝装床几、饮食之具,碎之於殿庭……今后凡有珍华悦目之物不得入宫。太祖将宝玉石当众摔碎在宫殿上,并谕旨,以后珍华之物盖不得入宫。”柴荣禁铜兴瓷为了国计民生。绝不会烧制精美之花觚,以饰殿宫。
(2)《册府元龟•却贡献》记述:“周太祖广顺元年,正月庚辰,御扎宣示群臣曰:自古养道,未方古而不知节量,与其耗费以劳人,曷若俭约而克已,昨者,所颁赦令已述:怀宫围服,御之所须,悉从减。捐巧珍新奇之厥贡,立使寝停。又于便殿谓枢密使王俊曰:饥者不厌糟糠,寒者不厌短褐,是足充饥御寒,取足而已。帝王之位,安敢过奉养,以困黎民,卿可疏録前代州、府所献滋味、菜蔬之类,不便于民者,一切省减。”“广顺二年十二月邠州侯章进请开宴绢千尺,银五百两。太祖顾侍臣曰:诸侯入朝,帝王应自备宴,以申鱼水之乐。豈俟贡奉。然后致宴,其侯章所进请开宴银、绢却赐之。今后诸侯入朝,再有如此进奉亦当不受。”帝王颁令,大臣盖遵从恪守。如:“三年正月子事前安州节度使王令温进开宴绢五百尺,教坊二百尺,不纳。四月丁已,风翔节度使薛怀让进请开宴钱一百万,不纳。”对此,柴世宗仅尊父皇教诲,仍从俭治国,从不收贿银。
(3)《册府元龟•纳贡献》记述:“世宗显德元年正月,通事舍人王演高丽复命,奉进黑水马,新罗刀不纳。”
(4)《册府元龟•纳贡献》记述:“世宗显德五年六月壬申,宣徽院进呈卸食物料之数,帝因批出曰:朕之常膳所用物料,今后减半。余人所需即须仍旧。”在这样一位节俭的皇帝亲政下,谁敢去烧侈奢之花觚呢!
(5)《册府元龟》记述:“显德六年三月已酉,回鹘到关进玉及砜砂,皆不纳。所入马匹,以量给价。帝以玉之为用,无济于军国,故因而却之。”
以上赘述背景,是想让读者多了解柴世宗克已为民的治国方略。自己得出结论,蓝色花觚不会在此社会背景下烧制。对一件柴瓷器的鉴认要从全方位,多层次地去细研究,得出的结论才经得历史检验。